孤焰眼见大把长藻迎面攫来,右手绵力一圈,画出两极阴阳之形,左拨右带,一卷一缠,借着水流牵引,将许多长藻缠卷在一起,前方就露出空隙,等到他穿游过去,再将藻团向后甩去,他手势软柔浑圆,长藻总被绞成了一团,直到他身后才蔓延展开,却恰好攫住衔尾追来的邪魂。
孤焰几次得手,前方暂时清出一片空明,但不及三丈处,又是密藻丛生,后方邪魂见危机四伏,一时不敢迫得太近,却也不愿放弃,仍是亦步亦趋跟在后头。
孤焰总能觑准长藻摆来荡去的分寸,闪身而过,配合奇妙手法,恰好教紧随而至的邪魂落入网中,这重重藻林在他巧力推拨之下,反而成了绝佳的天然陷阱。
邪魂被疾射过来的长藻紧紧缠住,越挣扎越难以脱身,不断发出惨叫嘶吼,在湖底传荡成巨响,实是骇人至极,何丽丝忍不住微微睁眼向后望去,只一眼,就令她心脏几乎停住!
黑暗之中,邪魂就像点起一盏盏青绿灯火,映照出前方妖魔乱舞的密密鬼藻,而后方情景更为惊悚,竟是千百邪魂以缕缕轻烟幻化出无数面容,或男或女,或老或少,或美或丑,唯一相同的是尖齿獠牙,似漂游不定,实则步步进逼地向他们拢聚过来。
何丽丝只要想到不是被鬼藻缠死在阴森幽暗的湖底,就是被邪魂疯狂分食,饶是她惯于冲锋陷阵,也不禁头皮发麻、直打哆嗦,只能尽量绻起手脚缩在孤焰怀里,且紧闭双眼、不见为净。
经此折腾,她胸口气息更加稀薄,湖水的冰寒加上邪魂的阴寒,冻得她身子僵硬,疲累得连心也不想怦跳,终于不支地昏昏睡去。
穿过天嵬藻林后,前方终于出现一片开阔,但两人反而陷入更大的危机,邪魂此刻再无忌惮,更势如破竹地往前冲。
孤焰抱着娇躯垂软、气息奄奄的何丽丝,速度渐渐慢了下来,邪魂宛如一束光流,越聚越多,越靠越近,在孤焰身后散开,要形成圆势。
一旦合围成功,二人再难逃脱,孤焰速度渐慢,邪魂从后方急速聚拢、一寸寸逼进……
孤焰忽然止游回身,前方邪魂蓦地与他照面都吓了一跳,猛然停下追逐,因他们对孤焰实在太过畏惧,但更后方的邪魂不知发生何事。
好容易穿过九死一生的藻林,一股脑地疾冲过来,大伙儿堆堆栈迭成一团,尚不及反应叫嚣,蓦地一篷蓝色火光在水底爆炸开来,随着水波蔓延,向前扩散开去,竟又是魂飞魄散精!
前方邪魂吓得要后退逃离却被后来者挤挡住,剎那间又是一阵昏天暗地的嘶喊,直至邪魂消失殆尽、逃之夭夭。
离湖岸尚有数十丈,孤焰深怕何丽丝长久无气造成后伤,再顾不得避讳,低头以口封上她朱唇,过渡真气给她。
何丽丝昏昏沉沉中,忽感一缕暖气徐徐入体,顿时不再窒闷,身子也暖热许多,神志逐渐清明,才发觉是孤焰为自己送来真气,她娇躯微微一颤,双眼闭得更紧,即使湖中黑暗无光,她也怕一睁开眼,两人都要尴尬无比,一颗芳心直怦怦跳个不停。
孤焰从何丽丝脉动气息知道她已苏醒,于是身稍分开,再抱着她往前快速游去,二人才算安抵剑阁湖畔。
孤焰从水下悄悄冒出头来,见余下的邪魂仍在不远处搜寻,急抱着何丽丝上岸,窜入前方树林里,又找到一隐密洞穴,躲了进去,才终于摆脱邪魂追杀。
二人衣衫漉漉,十分狼狈,何丽丝薄纱贴身,冷得双手环膝、身子蜷缩,孤焰道:“我去拾些柴枝来生火。”
何丽丝想邪魂还徘徊外头,忙道:“公子不必麻烦,我有点火妙招。”
随即将短枪插立泥土中,一扣机括,枪身立刻燃起熊熊火焰,照得斗穴生辉、暖和不少。孤焰忍不住赞叹道:“我原先见姑娘手中这柄短枪可做二段延伸,已十分佩服,想不到还可放出传讯火花,又可做火棒之用,设计之人实是少见的智者。”
何丽丝灿烂一笑,道:“我是圣火使,连个火花都弄不来,可要让人笑话了!不过我也是借用圣贤智能,这枪是教母霍仙斯设计的。”
她美眸透出崇敬神色,道:“教母是西漠最有学问的先知智者,百姓有不懂的事就去请教她,有困难也会去求问她,只要不违背教主旨意,她总能帮人解出答案。”
孤焰摊开左手,掌心有一团被湖水浸湿的火药种籽,道:“看来我这无知小子破坏了先知智慧,还望姑娘恕罪。”
何丽丝一愕,这才明白孤焰下水前借阅她短枪,就巧妙地把传讯火籽换成诛杀邪魂的药水,而自己竟丝毫不觉,顿感颜面尽失,吶吶回道:“这短枪设计再巧,也比不上公子只在一瞬间就明白枪身构造,又轻易换取枪中之物。”
孤焰见她冷得不住颤抖,道:“邪魂阴气非同小可,姑娘最好先练上一会儿内功,免得寒气入体,日后生病。”
何丽丝一调息运气即咳嗽不止,孤焰只得坐到她身后,伸手抚住她背心送去暖气,过不多时,何丽丝身周奇经八脉无不畅暖,心中更是惊疑:“月公子看来出尘儒雅、气度宁静,非是练武之人,可他内力充沛宛如汪洋大海,若不曾学武,怎能穿越重重藻林?若是武道高手,怎可能内敛至此?又何需躲避邪魂?我莫要看走眼,他才是真正相助大事之人。”
想到孤焰在万般险恶下,利用周遭事物一举击杀数百邪魂,不禁庆幸已邀他襄举大事,但想起他夸口要的酬劳,又微感忧虑。
孤焰见她闷闷不乐,想她心中特别敬重巫祆教母,自己却随易破解,实在太不识相,再度致歉:“我实在不该破坏姑娘兵器,不如我把火籽重新装回去?但这火籽已潮湿,就算装回去也不能用了。”
何丽丝忙道:“我不是生气!”
一回头、迎上孤焰清和目光,突然感到他的手隔着薄纱贴在自己肌肤上,又忆起水中亲近情景,不禁芳心可可,含羞垂首。
孤焰从背后瞧见她突然满脸红晕、连耳根子都红了,不禁一怔:“她为何……”
顿然明白过来,忙道:“在湖底乃是生死交关,在下多有唐突,还望姑娘恕罪。”
何丽丝羞赧道:“我该谢谢公子救命之恩才是,我只是猜不透公子是何样人。”
孤焰虽只缓缓动用少许内力,但连番为何丽丝注入真气,也已经引发宿疾,他感到胸口疼痛,只得停下手来,二人经此生死患难,心中亲近不少,并肩而坐,倚火取暖。
孤焰道:“刚才小舟上,姑娘似乎还有事情要说?”
何丽丝却是轻抿双唇,状甚忸怩。
洞穴之中静得连落叶声都听得清,直教孤焰不知如何是好:“她本是爽朗之人,莫非还想着湖底之事?我得和她谈谈别的,才不会这么别扭,这第二件事,我实在猜不出,只好再问她一问。”
又诚恳问道:“刚刚邪魂侵扰,才打断谈话,姑娘还有兴致说么?”